「莫要賴在我身上，叫謝小侯爺看了笑話。」
俞聲陌推了身上的人，看着對面坐着的人，有些不好意思，覺得冷落了客人。俞舒雲順勢起身，裝作不滿的樣子撇了撇嘴。
謝佑寧哪裡敢取笑，見俞舒雲的姿態晃過了神後，連忙沖俞舒雲笑了笑了。
桌上擺了不少精緻的小菜，俞聲陌隨手用公筷夾了筷子平日俞舒雲會多看兩眼的，放在她面前的盤子里，說道：
「正要和你說呢，你知道不知道你二哥回來了？」
俞舒雲小口喝了碗里的白粥，將嘴裏的東西咽下：
「我沒看見二哥，但想着按他的性子，不是昨夜趕回來，就是今天回。」
是了，即明這麼些年來，被逼的不得不事事操着心。
俞聲陌慢條斯理地攪着粥，將熱氣散出來：「即明和我說了，他這兩天送你回去，然後再在我這住些時段。」
「嗯？」俞舒雲有些不解，心下知道怕是出了別的事，垂眸看了自家長姐一眼，倒也沒多問。
一旁的謝佑寧聽了，放下筷子說道：「何必這樣麻煩，讓即明哥多跑這幾趟，我剛好也是要回京的，不如叫舒雲與我同行。」
「多謝小侯爺好意，」俞聲陌用帕子沾沾嘴角，「但這我可做不了主，這些事即明一向親力親為，還是要問過他才好。」
俞舒雲一旁說道：「是了，一會吃完飯後我去尋二哥好了——他怎麼沒來用膳？」
「奔波一夜，怕是累了，我叫他先多睡會。」
「那我一會端些吃的過去。」俞舒雲頷首。
俞聲陌笑了笑，吃着碗里的粥。
謝小侯爺看了，有些情緒攪在心裏。
俞即明房內。
已然穿戴整齊的俞即明半跪着在床邊替陸辭顏套上鞋襪，陸辭顏靠着床，咂舌道：
「我也不是真的全殘廢了，俞公子會不會太過了。」
「我也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，怎麼做會叫你不好受，又怎麼會叫你為難，所以乾脆將一切都包了，你就當換了我的心安。」
「心安。」這兩個字繞在舌尖，讓陸辭顏的心頭一顫
「你就不怕我覺着你將我當成廢人。」陸辭顏似笑非笑地說。
「是不是廢人難道就看會不會穿衣吃飯？那大半個京城怕是找不出什麼能人了。」俞即明抬頭看了一眼陸辭顏，然後又將他褲腳整理好。
「好了，」俞即明張開雙臂，靠近陸辭顏，「輪椅什麼的還要過些時日，先將就用下我。」
見俞即明的態度坦然，陸辭顏嘆了口氣，反而扔了那些沒有的彆扭，懶的搞自殘自堅那一套，破罐子破摔了，反正……他總要從過去爬出來的，尤其是在俞即明面前。
陸辭顏雙手摟上俞即明的脖子，發覺俞即明一僵。
「怎麼了，公子嫌我重了？」
「你靠我的脖頸處遠些……呼吸打在上面……好癢。」
聞言，陸辭顏的手撐在俞即明肩上，靠近他的耳畔，輕輕說：
「那這般呢？」
俞聲陌差點沒給他丟出去，一時惱紅了臉，。陸辭顏在憋不住了，趴在他身上笑得像個傻子。見俞聲陌彎腰要把他仍回床上，陸辭顏連忙將人摟緊了：
「即明哥哥，你可不能這麼…始亂終棄啊。」
這幾個字的尾音向上撩，像帶了鉤子似得，俞聲陌正要有所動作，就聽見陸辭顏抬起一隻手指壓在他的唇上，忽然安靜下來，示意自己將他放下來。
俞聲陌也收斂起神情，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陸辭顏，同時將人放回床上。
陸辭顏在俞聲陌彎腰時，攀着他肩，垂眼往房門看了一眼，輕聲說道：「有人來了，不是你阿姐的腳步聲。」
他們一安靜下來，整個屋子裡就靜了。
陸辭顏輕笑：「幸好沒開窗子。」
俞聲陌瞭然，這裡不是邊城，沒有戰火紛飛，所以倒不是怕有危險，只是不好叫人看見他們玩鬧的不正經的樣子。
「你也有怕人看見的時候？」俞聲陌調笑，意味不明。
「是怕你這個兄長沒了臉面，俞郎怎麼不體會我的良苦用心呢？」陸辭顏一把攥緊了俞聲陌胸前的衣服，將人拽在跟前，壓着聲：「若是俞郎不在意，我亦是不在意的。」
這話說地輕飄飄的，像羽毛一樣輕，一下子就吹過去了。
來的人已經到了門外，影子映在房門上，從門縫裡鑽進了屋裡，落在兩人腳下。
「二哥，你在嗎？是我，我進來了。」
俞舒雲與俞即明是雙生兄妹，本就比一般人多了幾分親近，平日里也沒什麼顧忌，說著便推門進了。
開門那一刻，俞舒雲看見俞即明在床邊站起身來，身旁的床上還坐了一個人。一時有些不好意思：多了客人，自然是不該亂闖的。連忙低頭，行了一禮：
「二哥。」
再抬頭時，見俞即明已經轉過身，身後那人也露出臉來，一臉溫和地衝著她笑。在看清陸辭顏的臉後，俞舒雲倒是少了些有外客的拘謹，臉上的笑真切了些：
「原來是陸哥哥，難怪直接睡在了哥哥屋裡。」
陸辭顏收斂了在俞即明面前的不正經，朝俞舒雲招招手：
「是舒雲妹妹嗎？倒是許久沒見了，都長這般大了，快過來，讓我多看看。」
「這話說得像是你們差了個輩。」俞即明在一旁扶着陸辭顏。
陸辭顏一隻手搭在俞舒雲手肘處，骨節分明的手在慘白的膚色下將埋在裏面的青筋看得清楚。陸辭顏瞪他一眼，轉眼笑着對俞舒雲說：
「怪我嘴笨，本想誇舒雲妹妹的，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。」
「我自然是知道陸哥哥心裏有多疼我，才不信二哥的挑撥離間。我又不同二哥一般，年年去尋陸哥哥玩，陸哥哥肯定是只還記得我兒時的模樣。」
俞舒雲看着兩人的關係還是這般親近一樣，當然是高興的，故意做出了小女兒家的嬌憨之態。
「你這丫頭。」陸辭顏摸摸俞舒雲的頭。
「好了，你們一會子再續前緣，舒雲，你先讓開，我帶你陸哥哥去墊墊肚子。」俞即明在一旁發話，俞舒雲讓出位置，剛有些疑惑，卻見自己二哥俯身抱起陸辭顏。有俞舒雲在，陸辭顏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摟在俞即明脖子上。心裏有些猜測，但沒有問出來。
陸辭顏轉頭笑看俞舒雲，大概知道俞舒雲腦子想了什麼：「可惜陸哥哥站不起來了，不然要看看還抱不抱的動舒雲妹妹，不知道舒雲妹妹有沒有好好吃飯，還是不是這般挑食？」
俞舒雲聞言一愣，隨即反應過來，垂眼藏着驚：「舒雲長得再大，還能讓陸哥哥都抱不動了嗎？抱得動的，無論如何都是抱得動的。」
她的話篤定，不自覺地多說了兩遍，嘴裏也覺得酸澀。俞即明聽不下去了，抱着陸辭顏就出了房門。他怕最難過的，莫過於輕描淡寫地去和人一次又一次地去掀開未長好的傷疤，還要以此證明自己的不以為意。
廊下，陸辭顏輕笑：「怎麼走地這樣快，我都沒在和舒雲妹妹多說兩句，太過失禮了。」
俞即明不答，悶聲往前走。
「即明，我沒事，你不也抱我報的好好的？」
「我知道。」
「那你不說話。」
「我有事，我難受。」
城南小院。
俞聲陌剛進院門，就聞見了撲鼻的葯香味。她心頭一顫，快步往秦璇房裡走去，沒等靠近，便聽見了入了心肺的咳嗽聲。
四五月份的天氣，昨日忙了一身汗，本就累人，晚風一吹，那裡會不病呢？
俞聲陌走到門口，裏面的人聽見動靜，在她推門前先喊了一聲：
「是誰來了。」
「璇姐姐，是我。」
「你怎的來了，」秦璇捂着胸口，一隻手用帕子按在唇角又不住地咳嗽起來，「我不是喚人告訴你不來了嗎？」
「幸虧我沒遇見那人，」俞聲陌眉頭一皺，「璇姐姐，你如何了。」
「不過是受了些寒，沒什麼大不了的，大夫在裏面呢。你還是回去吧，過了病氣給你便是我的罪過了。」
「我就在這等着，一會大夫出來了，我再進去。」俞聲陌堅持。
秦璇聽到這話，有些着急地喚她名字：「聲兒。」
俞聲陌不做聲，表達着她的抗議。
正在兩人僵持的時候。
「噗嗤。」一聲嗤笑從旁傳來，俞聲陌側頭一看，走廊的拐角處只余稍縱即逝的一片衣角。
「來啊，神女大人。」這聲音縹緲而直入俞聲陌腦中。
俞聲陌握緊拳頭，毫不猶豫地向那個方向追去，口中喃喃自語地念出一個名字：「徐珺。」
前方那抹暗紅的身影若影若無地挑逗着俞聲陌的神經，在她快要追上時，消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；當她以為徹底不見蹤跡時，又總會在視野的某個角落出現。
當俞聲陌被再次發覺徐珺的身影時，她冷笑一聲，毅然朝相反的方向走去。經過因昨日整理而顯得雜亂無章的書房處，俞聲陌毫無猶豫地走了進去，儘管那裡地上的灰塵都似乎在彰顯着：無人入內。
果然，俞聲陌一踏入這間屋子，她的身後就貼近了一個人，看似親昵卻與她沒有分毫接觸。
俞聲陌猛然轉身，冷淡的神情裡帶着藏不住的厭惡。
「滾。」
「滾去那裡啊，我的神女大人。」徐珺湊近，如故作女子般巧笑嫣然的天真模樣，聲音甜膩，說話的的腔調卻宛如一條冰冷的蛇，「雖然語氣這麼凶，我的神女大人還是能這麼準確找到我了呢。」
